危險是很好的老師,讓我們學習安全。我是喜好大自然的老師,經常帶著學生在野外爬山、溯水、做調查。我知道大自然的美,也知道大自然有潛伏的危險。越認識危險,才會越安全。沒有危險意識,才是最大的危險。
文 / 張文亮
每一年夏天,都傳來有些自認很會游泳的高手,溺斃在溪流深潭的消息。
深潭看來水流平靜,水色清澈,水域不大,為什麼會成為死亡的陷阱呢?
許多野溪深潭的旁邊,豎立「不得游泳」的警示標語,理由何在呢?
「深潭」是溪流裡水深的潭子。水潭形成,有多種原因,例如暴雨時期,洪水對溪流底岸的沖刷,會形成溪中深潭;水流在河道彎處,長期的沖刷,會形成溪邊的深潭。水流在岩石的孔隙間,流速增加,產生渦流,增加對底床的沖蝕,形成岩石下方的深潭。
地形、岩石地質、坡度不同,使得每個深潭的形狀、水深與流況都不相同。相同的是,每個深潭都有潛在危機。我們不要以為曾經游過某個深潭,要游另一個深潭就沒問題。
很多人低估深潭的危險,尤其水有折射的作用,容易使人錯估深潭的水深。深潭常有魚類游水,使人錯估自己也可以像魚一樣自在,其實人的游泳技術,比魚差很多。
深潭主要的危機有五種。
危機 1水面下的渦流或亂流
水表面看似平靜,其實水下面有渦流或亂流。渦流來自水流經過石頭間的狹小孔隙,產生水流的互相推擠,形成圓錐狀的渦旋。亂流來自水潭四周岩石大小、孔隙分布不均,產生混亂的流況。亂流會使人游泳時身體不易保持平衡,渦流會將人捲沉到水底與石縫,無法浮出水面。
危機 2垂直坡度易滑入深處
深潭的坡度下陡,人走下去容易,走上來困難。尤其是溪流上游形成的深潭,很少泥砂淤積,潭邊的坡度常幾近垂直,人一踩入水裡,就滑到深處,旁邊的人想抓住他,往往都來不及。
危機 3潭底溫度低易失溫
深潭的潭底水溫經常低於水面攝氏二到三度,尤其有些深潭底部有地下水滲出,上下水層溫差可達度以上。水溫越低,身體越容易失溫,游泳乏力,尤其是有高血壓、心臟病的泳者。我經常看到野溪邊有酒瓶,知道有人喝酒後下水,深潭逞勇,這是接近自毀生命的舉動。
危機4石頭長藻易滑倒
深潭的石頭附生藻類,表面光滑,游泳乏力時,想用腳支持,一旦踏上石頭,容易滑跤,再跌入更深處,緊張之下會失去平日游泳的節奏,加上驚恐使人呼吸困難,增加溺水危機。
危機5慎防頭部撞傷昏迷
深潭周遭有岩石凸出,如果撞到,輕則流血受傷,重則昏迷。許多人在深潭溺斃,是頭部先撞到岩石,再沉入水中。
若有人在深潭呼救時,不要輕易跳入水中相救,最好是用雨傘、木板或拋出繩子讓他抓住。不然就用一條繩子,一端繫在石頭上,一端縛在身上,再下水救人。在常有人去烤肉、露營的深潭岸邊,或許可以發現石頭上有鋼釘,綁著一條長繩,以備不時之需。
我的切身經驗
一九九五年,我帶學生在烏來的桶後溪,做水生昆蟲的調查。調查工作已完成,我坐在一個大石頭上休息,本想傾聽水聲,一不小心踩到光滑處,滑落到石頭 下方的深潭,水立刻淹上了頭。我嚇了一跳,腳踩到水底,輕微一撐,頭浮出水面,我抓緊機會看清往岸邊的方向,慢慢前進。我每走一步,就往下沉一次,但是每次浮上,就向前一些。如此一步步的浮浮沉沉,才走到岸邊。
出了水面,學生才看到我,過來問道:「老師,你怎麼全身溼透?」
我從此知道深潭的危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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